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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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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莹从小就不爱哭,许是因为她阿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的性情反而比较要强。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她在阿娘面前掉眼泪,阿娘也会跟她一起哭。


    那有什么用处呢?


    所以她才不会哭。


    偏偏刚才听三娘说让她为老师写行状,争取让她老师的名字写入县志,她的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逝者已矣,生者本不该沉湎于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悲伤中。可要是连她都把老师忘记了,世上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她呢?


    世人也许没几个逃得过身死名消的结局,但她的老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即使自己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依然能善待所有人,待她这个学生视如己出、悉心教导,遇到灾年更是时常拿出体己钱捐粮施粥。


    三娘耐心地等郑莹收了泪,才对郑莹说道:“县中像你老师这样的好女娘可能不少,只是无人去打听便渐渐没人提及了。这一方面崔明府他们可能不会太看重,所以我们自己得上心些。”


    郑莹听后只觉一颗心在胸口怦怦直跳。


    是的,别人肯定是不会在在意也不会看重的,所以她们才要在意,所以她们才要看重。


    瞧见郑莹整个人精面貌都不一样了,三娘便没再多说什么,一夹马腹追上还在前方等着她的萧戡。


    萧戡是最大大咧咧的,见三娘再次与自己并骑,便问她:“你们在后头嘀咕些什么?”


    三娘道:“嘀咕你不感兴趣的事。”


    萧戡听她这么说,还真就不问了,指了个山头说要和她比谁先到。


    三娘欣然应战。


    一行人笑笑闹闹地前往目的地。


    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地,三娘单纯就是想把整个蓝田县都走一遭。这对她没什么难度,她可是从小跟着贺知章他们到处遛弯,立志要靠自己两条小短腿走遍整个长安城的。


    如今她都能骑着马到处走了,踏遍整个蓝田县又有何难!


    三娘接下来绕着蓝田县走走停停,连王维在辋川那边的别庄都去转悠过了。等她再次踏着夕阳回城,就听人来报说家里来客人了,说是姓李的。


    三娘微讶,回府一看,却见李俅正命人扛着两筐肥美的秋蟹往她府里搬。


    三娘道:“你怎么来了?”


    李俅道:“洞庭湖的蟹肥了,送了不少过来,这不是想起你喜欢吃这个,给你送点过来,顺便来看看你这新官上任干得怎么样了。”


    李俅今年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小时候瘦削了不少,只剩下一点点婴儿肥,瞧着很有点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了。


    从洞庭湖到长安隔了那么远,与巴蜀荔枝运过来的路途也差不离了,也就李俅他们这些皇室能够这么大费周章把那边的蟹弄来。更多小说 LTXSDZ.COM


    三娘说道:“这会儿回去怕是城门已经关了,你在这边住一宿吧。”


    李俅点着头道:“我去萧戡那边蹭住一晚,明儿跟你们玩一天再回城。”


    要不是临近中秋,他可是要多留几天的,他得回宫去当好皇孙。


    三娘两眼一亮:“那正好,我今天写几封信你帮我捎回去。我还买到许多好吃的杏脯,你顺便帮我给大伙分一分。”


    她能这么安排李俅也是因为她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要是换成旁人她哪里好意思这么麻烦对方?


    李俅自然不会拒绝三娘这点小要求。


    李俅把蟹送到了,便转道去萧戡那边借宿。


    萧戡一看到李俅,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来做什么?”萧戡抱着手臂对他横眉竖目。


    李俅道:“来你这边住一晚。”


    萧戡道:“滚!”


    别看李俅这家伙看起来一脸无害,实际上想法最多的就是他,萧戡小时候就和他不对付,长大后更是觉得这家伙满肚子心眼。


    李俅呵呵笑道:“你不给我腾个房间,我就去阿晗那边借宿了。”


    萧戡:“……”


    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戡臭着脸让人把李俅领去客房。


    他和阿晗才是最好的朋友,才不会给这家伙缠着阿晗的机会!


    第章


    时人对中秋节不算特别看重, 顶多只是与亲友登楼赏月。


    不过玩月诗也是文人的经典命题作文,不仅在场的人会和诗,不少人还会给远在他乡亲朋好友寄诗, 说些“我在这里看着月亮,心里想的全是你”之类的肉麻话。


    诗人的感情大多都在诗里,甭管平时是不是有那么要好, 写起诗来一定是深情的!


    三娘也是挨个给亲朋好友写了信,还准备批发一批杏脯当做中秋礼送给长安的亲友。她这才新官上任呢,真要送什么贵重东西也不合适,只能来个礼轻情意重了。


    李俅送了这么多蟹, 三娘本想邀崔县令他们一起吃, 但考虑到李俅的身份又作罢了。


    李隆基曾明令禁止地方官员接触皇亲国戚,即使近几年已经不怎么追究了也不能心存侥幸。她与李俅他们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要是演变成整个蓝田县衙都与东宫走得近就不美了。


    李俅显然也是悄悄地来, 没有让特意去告知崔县令等人。


    翌日一早,几人就围坐在一起吃蟹肉粥, 关中还真没多少这种吃法。寻常人要得到活蟹可不容易, 连食材都拿不到,谈何吃出什么花样来。


    几人还分吃了几只整蟹,余下那些给绕梁等人也尝了个鲜,只留着一小半养起来供三娘明儿过节赏月用。


    吃饱喝足,三娘坐下边歇息边画起了图样。


    她如今作画虽算不得多好,但胜在读书多、见识广, 对自己想画的东西了然于胸,提起笔轻轻松松便能画完一幅。


    甭管是什么时代, 人们对美的热爱是压抑不住的。就拿文字来说,过去的人玩出的花样就不少, 比如有名的“鸟虫书”就是篆书的艺术变体之一,顾名思义就是把许多笔画变化为鸟虫形态,大多使用在印玺和旗帜上,春秋战国时期便风靡一时,以此作为贵族的标识。


    萧戡和李俅都好地凑过去看三娘作画,等三娘画成一幅后便知晓她在画什么了:她在画印章图案。


    萧戡毫不客气地道:“这个好看,你给我也弄一个。”


    李俅白他一眼,说道:“你一年半载都不写几次字,学人用什么印章?”


    萧戡道:“不用就不能挂着吗?我现在还是蓝田县的不良帅来着,给我来个帅印!”


    三娘道:“这可不兴说,我这弄的是私章,你要是说成帅印我可不敢给你了。”


    萧戡听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还美滋滋地道:“那就是有我的一份。”


    李俅悄悄瞪他一眼。


    萧戡才不理他。


    三娘道:“这估摸着得等过年才能弄成,所以我是准备拿来当年礼的,你们不用一直惦记着。”


    她虽然开导了那位张婆婆,但对方说不定参加完婚宴后又一个人闷着,所以她准备给对方找点有新鲜感且有挑战性的事干。


    她的亲朋好友那么多,每天给张婆婆一个新图样都不是问题!


    还得告诉张婆婆这些私印都是将送到长安里那些响当当的人物手上、能叫她和她夫妻俩名字在县志上好好记上一笔的。


    哪怕是为了她那位死去的玉雕师丈夫,张婆婆应该也会振作起来。


    倒也不是三娘看到个人就善心泛滥,而是她确实看上了对方的手艺。


    这可是她正式领俸禄的第一年,怎么都给一直关爱着自己的亲朋好友送份心意满满的礼物!


    三娘说干就干,出城后便先把这些天攒下来的一批印章图纸拿去寻张婆婆。


    张婆婆听说自己有机会帮丈夫名扬长安,嘴唇抖了抖,拉着三娘的手问:“真的可以吗?”


    三娘笑道:“当然可以。”


    她从小接触的都是钟鸣鼎食之家,自己虽然不太看重什么珠玉珍玩,却也见识过不少名家雕刻的玉雕作品。


    张婆婆这双手还真没比那些名家差多少,许多精妙的雕镂技巧更是看的人叹为观止。


    听闻她丈夫当年是与人起了龃龉才一辈子窝在村里没再去长安,否则他说不定早就是长安有名的玉雕大师了。


    既然本事摆在这儿,三娘当然乐意帮上一把。


    张婆婆很快便认真地钻研起三娘带来的图纸。


    三娘起身告辞。


    不想她才走出张婆婆家,就看见个肤白貌美的女孩儿笑意盈盈地朝她们走来。


    三娘微讶。


    这是那天的新娘子康丽娘!


    看得出康丽娘新婚的日子过得很美满,整个人看起来精奕奕,步履更是快而稳。


    她上前与三娘行了一礼:“见过少府。那天真是多亏了少府帮忙写诗,要不然我们的婚事可能没那么顺利。”


    三娘笑道:“我可是吃了你们两顿酒食的,写首催妆诗不算什么。”


    康丽娘心道这可太重要了,三娘的催妆诗可是直接让老秀才灰溜溜地跑了。


    要是那老秀才厚着脸皮坐下来吃酒,谁知道他喝醉后会不会胡说八道?人一辈子兴许就这么一次嫁娶,康丽娘可不想因为这种人害得自己的大喜日子不够圆满。


    只是这种话康丽娘却不能对外人说,只能感激不已地送三娘一行人到村口。


    康丽娘可是新嫁娘,三娘没拉着人家说太久的话,挥别这位美貌姑娘翻身上马与郑莹她们到别处走访去。


    李俅那日没过来,还是从三娘嘴里知道康丽娘与张猎户那段良缘。


    “挺好的。”


    李俅笑着说道。


    只要世道太平,寻常百姓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左邻右里都是相熟的人,娶妻嫁人也是看对眼了便能在一起。比起生在皇室之中,他们在这方面倒是多了几分自由。


    李俅私下给三娘透了个信:“宫中那位姓武的近来可能要不好了,你尽量别出什么头,最好是低调行事。”


    别看李隆基现在压根不去看武惠妃,武惠妃真要不在了他兴许又怀念起她的好来……至少得怀念十天八天吧。


    短是短了点,但撞枪口上的可能性终归是有的。


    自从幼时从兄长那里得知那个关于未来的“梦”,且许多事都已经一一印证,李俅便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自己这位祖父。


    能避避风头就避避风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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