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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珍馐馆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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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笼笼肉夹软馍


    ◎蒸出来的夹馍软乎乎的,刚从笼屉里拿出来,好像还没睡醒就叫人一揭开来,懵懵懂懂就被塞进一大团笼笼肉,满得都要溢出来,一口咬下去,必定要◎


    释月和方稷玄交那日的雪是栓春台今虽最大的一场雪, 多少有些受他们灵力激荡的缘故。「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接下来的雪都要小一些,常在夜里偷偷地下,把入目的景致都描得灰蒙蒙的, 衬得人世间的红更加出挑。


    释月没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过过年, 这些天一开门, 就被络绎不绝的食客弄得很懵。


    “年底啦,一年挣到头, 总该赏自己吃点油水, 买卖热络再正常不过了。”于娘子笑着说。


    蛐蛐儿多了人手相帮, 于娘子就不去她店里了,张巷边也提了几次,要她歇歇。


    可于娘子就是闲不下来, 在这点上她其实和张巷边挺般配的, 俩都不是懒人。


    年底张巷边要请好些场面上的相识喝酒吃饭, 外食开销太大, 年节里又名正言顺的涨了涨。


    若不是太有身份,怕落了面的, 于娘子都叫张巷边请到家里来吃, 她雇了俩街坊婶子, 银子全花在刀刃上,吃得也叫一个没话说。


    蒸碗是一定有的, 可苦了笼屉了,高高的三层, 蒸了花馍又蒸夹馍, 蒸了粉肉又蒸排骨, 一碗碗端出来飘香千里。


    “留着点, 把这粉蒸肉和排骨给释娘子端去。”于娘子小心翼翼地把两碗荤菜摆在乔金粟的托盘上, 转身又忙活去了。


    除了银豆能得一个热乎出锅的花馍吃玩之外,大多数花馍都得摆上两天,不过夹馍就是正经拿来吃的。


    蒸出来的夹馍软乎乎的,刚从笼屉里拿出来,好像还没睡醒就叫人一揭开来,懵懵懂懂就被塞进一大团笼笼肉,满得都要溢出来,一口咬下去,必定要用手护一护挤出来的馅。


    肉蒸得很糯很糊,油香油香却是不腻,隐约间还有一点极开胃的辣,张巷边请上门的客人都满意极了,给俩孩子掏红包都大手笔,这可算是张巷边意料之外的收入。


    于娘子并不拘着两个女儿出去耍,只是年节里人太多,怕遇上心怀不轨的,只允许她们在释月和蛐蛐儿两家之间玩,但要有眼力价,人家忙得时候不许凑上去。


    与羊汤酒馆坐着喝个没完的食客相比,油旋铺子只是外头队伍排得长,除了买油旋的人多起来外,买夹肉油旋的也多了。


    用刀划开油旋的脆声听起来实在太好吃了,厨房温暖干燥,光是方稷玄切油旋这一个动作,乔银豆能坐在那看上一整天。


    乔金粟已经够格当一个掌柜,释月吃东西抿小酒的时候,她就站在小杌子上招呼客人。


    于娘子给一家子都置办了两身新衣,乔金粟这身桃红袄子多鲜亮,衬得她讨喜可爱,裹油旋夹油旋,称银子数铜子样样拿得起来,干净利索。


    那个给亲爹买驴板肠油旋的食客也常来,照旧给他阎王老收不走的爹买油旋。


    他瞧着乔金粟觉得喜欢,说要聘回去给儿子当童养媳。更多小说 LTXSDZ.COM


    释月举着个油旋对他摇了摇手指,“我家摸银子的大掌柜,怎么会去做洗尿布的小媳妇?”


    年前,张巷边去城外农户家中收肉,主要是腊好的牛羊猪肉,没两天就卖光了。


    方稷玄也同他买了几十斤,果木熏再腊入味的肉,直接可以吃的,瞧着还是结结实实的一大块,实则割下来塞进油旋里都不用剁,冷肉夹进热油旋里,一碾就软烂了,唇齿一碰,碎成浓郁的香气朝五脏游去。


    最后一块腊牛肉全在释月手上这个大油旋里了,红肉凝脂,金灿油酥,她吃得又专注,小酒一抿,美得眯眼舔唇,看得食客总是临时加码,原本要买三个的该要六个,原本吃素油旋的改吃夹肉的。


    方稷玄举着一大箩的油旋走出来搁在柜台上让乔金粟分,就见释月缩在乔金粟身后躲懒,一手油旋一手酒。


    方稷玄蹲下身又凑过来的时候,释月以为他也要吃,就把油旋塞他嘴里了。


    他一愣,眼瞧着有点无奈,只张嘴咬了一大口。


    方稷玄食髓知味,总想着与释月亲昵,可又觉得她那一回只是为了好玩,并无多少情意,甚是纠结。


    油旋好吃,可也不能成天卖成天吃。


    街面上长出来好些仅在年节里的小食摊,家家好吃,有了乔金粟跟释月交班,方稷玄时不时就见她拿回来几样吃食。


    冷飕飕的卤汁凉粉,一层凉粉一层汁,再浇芥末辣子,蒜水麻酱。


    释月喂过来的时候方稷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直接叫一股呛劲捅了鼻子。


    乔金粟和乔银豆听见他咳嗽,彼此看了一眼,那意思,方郎君竟是会咳嗽的?


    “好吃吗?”释月端出一张笑脸来。


    凉粉弹爽,麻酱又香,方稷玄只有按着脑门点点头。


    煎灌肠也是年节里的食物,其实就是煎血肠,平日里少有人家杀猪,这两天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凑这一口热闹,血肠摊子边人头攒动。


    血里加点荞麦粉再灌,血肠就凝得比较好,可以片成一个个圆片,血色在油里会慢慢煎黑,边上的锅子里还有烧煮的血肠,嫩滑一点,乔金粟和张巷边就更喜欢吃煮血肠。


    释月吃过一轮,还是觉得煎的更好吃。


    煎血肠外皮有一层焦巴,脆脆韧韧,里头嚼着有点弹,淋上蒜汁非常香,就是长得不太好看,黑黢黢的。


    方稷玄转脸就被释月怼了一口,他跟含毒似得那么纠结,要嚼不嚼,要咬不咬,逼得释月伸手去托他下巴。


    于娘子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释月挂在方稷玄身上,摸着他的下颌。


    俩丫头一人一串芝麻糖葫芦,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认真劲儿真是比看皮影戏少不了多少。


    “这有什么,俩都是丫头,多看看好的,长大了也不至于叫个孬货一碗下水给骗走了。”张巷边不以为意地说。


    “煎灌肠不是下水啊?”于娘子听他这番歪理,又好气又好笑。


    “血怎么是下水?”


    “血怎么不是下水?”


    小小一问商讨到半夜还没个结果,乔金粟只觉自己梦中有一碗煮灌肠在飞来飞去,飘香久远。


    年节里喜气洋洋,热闹纷呈,城外的小观大庙也比往常热闹,但庵堂后院也有清净之所。


    方稷玄和释月带着舒君誉的一魂去看李应茹,她穿着一身素服,好似在为谁戴孝。


    书娟劝她不要太执着,李应茹用剪子绞落红梅枝上的分叉,十分平静地道:“我知道,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这几日醒着时,总是想他若不曾被蠹虫精占了身子,我同他或许能成佳偶,或许有缘无分;睡着时,又梦见小时候在外祖家的梅林与他相见的场景,梦中我还是七八岁的年纪,从未想过长大后会发生这样荒谬可怖的事情。”


    李应茹不觉得自己有肆意胡来的底气,所以她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已经想到后果,被精怪迷惑实乃飞来横祸。


    那夜她蹲在那只吞嚼蠹虫的沙狐前头,听它忽然口吐人言,应该是吃了不少,得了蠹虫精残留的记忆。


    “冬好唯嫌淡,白雪予胭脂,看朱忆纷纷,孤思付幽香。舒君誉死的时候这诗刚写好,其他都是这只蠹虫精蛀掉字,照搬来的,蠹老头真倒霉,蠹虫精是为了他肚子里看过的文章知识,也为铺子里那几卷策论文稿,结果秋试取消了,我也倒霉,他吃书无用,就来偷我的灵力了。”


    看着沙狐如吃铜扁豆一样吃得嘎嘣嘎嘣响,一种分不清现实和虚妄的迷离感将她团团裹住,直到现在也驱之不去,李应茹在书娟的低呼声中才发觉自己多剪了枝叶。


    “无妨。”她轻轻一笑,让书娟换一盏热茶来,低声自语,“说不准下辈子我托生成梅树,轮到别人剪我了。”


    舒君誉一眨也不眨眼的瞧着,面上带笑,傻气而古怪。


    只有一魂,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些,方稷玄也不清楚他心中有何想法,只好转脸瞧着坐在道观梅树上晃脚的释月。


    “养在妆匣里的小姐,经了这样的事情,没吓疯属实不错了,我瞧她心性变了不少,只怕要出家。”


    释月从梅树上晃下来,扑倒方稷玄背上,探出手指轻轻一点舒君誉的后脑。


    舒君誉在雪中显形,眼也没那么缥缈了。


    李应茹手中剪子堕地,她慌张地扑到窗前,不敢置信地看向舒君誉。


    方稷玄没想到释月会这样做,只见她看着泪如雨下的李应茹,有些困惑地道:“那夜她看起来分明没那么喜欢舒君誉呀。她只是在挑拣一桩不错的婚事。”


    “那是只有舒君誉一魂的蠹虫精。”方稷玄顿了顿,道:“而且,喜欢就算没那么多,也是喜欢,对于生性习惯斟酌利弊的人来说,更是难得。月下私会,对她来说就好像羚羊越悬崖,稍不留就是粉身碎骨的事,她已经给予很多了,她总是有家世有父母的,真抛下一切同情郎走了,未免太糊涂了。”


    释月跨着他的腰,吊着他的脖子,旋到他身前来,一把捧住方稷玄的脸,双眼睁得圆乎,夸张做作地叫喊道:“天呐,有人在这里装情圣!”


    两人自顾自说闹,不曾留意舒君誉与李应茹说了些什么。


    释月一转脸,正看见舒君誉消失后李应茹面上的那种空洞,也像是丢了一魂幽精。


    她不解地一歪首,正倚在方稷玄肩头。


    走出道观,飘在身后的舒君誉忽然开口,“二位,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释月‘嗤’了一声,道:“得寸进尺,小心我拍散了你。”


    舒君誉捂住嘴巴,见方稷玄看自己,才放下手,轻声道:“可不可以直接把我送到今世投胎的肉身里,要是经了冥府的话,过了黄泉就不记事了。”


    释月直接把他团成球,扔进陡峻的山沟里,然后扯着方稷玄一跃而下,激起一片白雪黄土。


    方稷玄抱着释月从山顶一路滑到山脚下,对常人来说迅急刺激的一段路,与他俩而言只是好玩,冰冰凉凉白蒙蒙的。


    只是从雪堆里站起来的时候,就见眼跟前站着几个目瞪口呆的娃娃。


    释月动动脖子,觉得头上有些重。


    方稷玄默默把个完好的雪狮子脑袋从她头上取下,又滚了两个大雪球赔给几个娃娃。


    可他们只哭啊,哭得释月要堵耳朵。


    方稷玄只好给他们堆出了一个比院墙还高大的雪狮子,轻轻松松在四里八乡拔得头筹。


    释月爬上去,还把两支红梅插在雪狮子上,狮子不像狮子,倒像鹿。


    几个孩子嚷嚷着说不好看,被她一一镇压。


    从雪狮子上一跃而下时,方稷玄多此一举地伸手接她。


    释月挂在他脖子上,瞧着远处景致忽来了兴致,没用灵术回城,而是慢慢悠悠地同方稷玄一步步走了回去。


    城外村郭九十家,白雪落日如金沙。


    第49章 凡人云间


    ◎这般在挨打和谩骂中活到了十几岁,谁能想到她居然死在今夜。◎


    喙珠湾, 是一个凡人也能住在云里的地方。


    眼下,海雾正在吞噬夜晚,像海中巨兽的吐息, 像大海的另一种淹没。


    浓厚的白浪不疾不徐地从方稷玄眼前翻涌而过, 他看着释月凝着白雾的一双眉眼, 伸手用指腹一抹,似是用湿润的黑墨勾勒, 将月中掉下来的仙君变作个凡间的美人。


    喙珠湾的雾通常到了正午时分才散尽, 日头西斜时又聚起来, 遮得日光朦胧,月色混沌,释月自然是不喜欢的。


    可此地入夜后能听到鲛人夜歌, 却也是独一份的。


    歌声是被浪涌层层送过来的, 很曼妙轻渺的一种吟唱。


    凡人听不见, 若听得见, 那应该是快死了,鲛人在蛊惑魂魄, 诱使其落进深海。


    人类的魂魄对于鲛人来说不是必需, 只是很美味, 装满了这一辈子的情感与记忆,酸甜苦辣, 像一道滋味丰盛的美食。


    所以此地的人一死,冥府鬼差来得特别快, 慢一步都怕抓不住了。


    舒君誉这辈子投成的是个女胎, 名字就叫杨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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