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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吧 -> 其他类型 -> 乡村精品h文合集

第 6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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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淑芬的,这是王淑芬的,操,操,操,操烂它!”

    咣当——,屠夫的话,可没有漏过我三婶的耳朵,只见她秀眉微锁,冷丁飞

    起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屠夫卢清海一脚踹翻在地,非常难堪地瘫倒在死牛身上。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看小说请牢记.)

    “哈哈哈,”

    “嘿嘿嘿,”

    “嘻嘻嘻,”

    “哼,”三婶冲着众人没好气地嚷嚷道:“笑什么笑,还不赶快干活去,等

    我扣你们的工分啊!”

    “老姑,”我指着怒气冲冲的三婶对老姑嘀咕道:“三婶好厉害啊,好像大

    家都怕她!”

    “嗯,我三嫂那才叫厉害呢,不但在外面厉害,在生产队厉害,在家里,也

    厉害着呢,大侄啊,你三叔横不横,都拿你三婶没办法!嘻嘻,”老姑突然掩面

    笑道:“你三婶有一个外号,你想不想知道啊!”

    “什么外号,老姑,快告诉我!”

    “滚刀肉!”说完,老姑再次嘻嘻嘻地笑起来,突然,她止住了笑声,惊呼

    起来:“哎呀,我的天啊,这,这……”

    听到老姑的惊叫声,我顺着她哆哆嗦嗦的手指远远望去,只见与我打过架的

    脏鼻涕,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死牛的脑袋旁,黑乎乎的手指令我惊赅不已的捅进

    牛眼眶里,非常大胆地将硕大的、颤颤抖抖的牛眼珠抠掏出来,放到手心上,得

    意洋洋地鼓捣着,老姑一边惊叫着一边捂住了眼睛,我问老姑道:“哇,他真狠

    啊!”

    “哼,三裤子就这样!跟他那个爹一样,又凶又狠,不,他们老卢家人都是

    一样,都是又凶又恨的,哼,杀猪匠没有一个心不狠,手不黑的!”

    唉,人啊!望着眼前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望着人们那木然的表情,我心中默

    默地念叨着:好凶狠的屠夫啊,好冷血的孩子啊,好冷漠的人们啊,对待可怜的

    动物,我们难道就不能仁慈一点么?

    “老姑,”无意之间,我的目光停滞在大院仓库的门前,那里聚集着一身知

    识分子打扮的男男女女们,许多人戴着近视眼镜的,一个个非常笨拙地,一穗接

    着一穗地揉搓着手中坚硬的玉米棒。旁边一些无聊的家庭妇女,望着这些读书人

    干起活来笨手笨脚的可笑样子,交头接耳地叽叽咋咋着,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时

    而还不怀好意地放声讥笑起来。

    “啊哈,”

    咕碌碌,咕碌碌,一辆大马车咕碌碌地溜进生产队的大院子,一个黑瘦的小

    老头,赶着大马车,悠然自得地哼着二人转小调,干枯的面庞,扬溢着快乐之

    色,看到院子里正在埋头揉搓玉米棒的知识分子们,他兴奋之余,突然怪声怪气

    地喊叫起来:“哎约!这可真不容易啊,城市里的大文化人下乡来啦,接受贫下

    中农的再教育来啦,哈哈,好啊,很好啊,很好。请问:你们都来全了吗,‘河

    里夹障子’来没来啊?”

    “嗯,来了,”

    “来了,来了,全都来了!”

    呆头呆脑,书生气十足,而社会经验却极其欠缺的读书人们,显然没有听明

    白车老板所说的“河里夹障子”指的是谁,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只是傻呵呵地冲

    着小老头,木然地微笑着,有的人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些知识分子们是如此的愚蠢,读了半辈子书却连“河里夹障子”是什

    么意思都不知道,车老板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河里夹障子都来了?哈哈

    哈,好啊,欢迎,欢迎,驾!——”

    “老姑,”

    这个最喜欢以捉弄他人为乐事的小老头,我认识他,他叫吴保山,除了赶马

    车之外,他还有一项更为光荣而艰巨的伟大任务:定期给每户农家清掏厕所!吴

    保山每次给奶奶家清掏完厕所后,便在一张小纸条上潦潦草草地写几个字,然

    后,递给奶奶,奶奶握着小纸条,对我解释道:凭着这张小纸条,年终结算的时

    候,能够领到几个微薄的工分。

    我怔怔地问老姑道:“老姑,‘河里夹障子’是什么意思啊?”

    “大侄,”老姑笑嘻嘻的解释道:“这是吴保山骂那些大知识分子们呢,那

    些知识分子还没听出来呐,还一个劲地傻笑呐。大侄,‘河里夹障子’能挡住什

    么啊,嗯,一定挡不住鱼吧,鱼是长的啊,能从障子缝里游过去,所以啊,‘河

    里夹障子’只能挡住圆的东西啊,大侄,河里边,圆的东西是什么啊?

    “王八!”我不加思假地回答道。

    “哈哈哈,对啊,‘河里夹障子’:‘挡圆’!哈哈哈,……”

    ……

    “哈,好热闹!”我拍着双手,欲跳进生产队的大院里。

    老姑拽着我的衣袖:“大侄,你要干啥?”

    “到生产队玩去,好热闹啊,人好多啊!”

    “不行。”

    “哼!”我不听老姑的劝阻,挣脱开老姑的手臂,咕咚一声,跳到生产队的

    院子里。

    人们正嘻嘻哈哈地围拢在被剥得血肉模糊的死牛旁,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出

    现,斜对面劳动着的知识分子们,用漠然的目光瞅了瞅我,我迷茫地环顾一下陌

    生的院落,发现身旁是一栋大仓库,我悄悄地溜了进去。

    嘿嘿,真好笑,偌大的仓库却没有任何贮藏,空空旷旷,我漫无目标地徘徊

    在乱纷纷的,积满谷草的土地上,脚尖无意之中踢到一穗横陈在谷草中的,黄橙

    橙的玉米棒,我低下头去瞅了瞅,脚尖一抬,将玉米棒踹出好远。

    望着咕碌碌翻滚着的玉米棒,我顿然想起奶奶家的餐桌,想起那涩口的,但

    却是珍贵的玉米锅贴:玉米面虽然不好吃,很涩口,然而,既使是这样,奶奶一

    家人,也是不能放开肚皮,随便吃的,更不是顿顿都可以吃饱的。

    我又想起爸爸和三叔挖空心思地往奶奶家里邮寄玉米面的事情。啊——,玉

    米,玉米,你看着不起眼,却是穷人们活命的黄金食品啊。我走到被我无端踹开

    的玉米棒前,轻轻地拾起它,放到眼前,久久地凝视着,心中暗暗嘀咕着:把这

    根玉米棒拿回奶家去!

    我握着玉米棒,刚刚走到仓库的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他

    身材臃肿不堪,浑身散发着呛人的烟草味,尤其可笑的是,在他那酱块般的脑袋

    右上端,非常显眼地突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肉包包,看到他这般尊容,更让我讨厌

    得没法形容。

    “小子,”长着大肉包的老人用手中的长烟杆指着我手中的玉米棒:“这是

    生产队的苞米,是国家的财产,你可不能随便拿哦,送回仓库去!”

    “我,我,我没拿,我只是随便玩一玩,玩完了,我还会放回原地的!”

    “嘿嘿,”老人和善地笑了笑:“你倒是鬼机灵啊,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我

    怎么没有见过你啊,嗯?”

    “老张家的,我是张家的,”

    “老张家?”老人狠狠地吸了口低劣的烟叶,一对昏暗的眼睛久久地盯着

    我:“老张家?老张家,嗯,我咋没看见过你啊?嗯,”

    我不再理睬他,再度溜进仓库里,我心有不甘,决意要把这穗玉米棒,偷回

    奶奶家去,让奶奶一家人,吃顿饱饭,可是,怎么才能偷回去呢?

    我握着玉米棒,扫视一眼空空如也的仓库,哈,有了,仓库的后墙,与奶奶

    家的院子紧紧相连,后墙处有一扇呲牙咧嘴的破窗户,我顿时来了灵感,小手一

    扬,沉甸甸的玉米棒嗖地一声,钻过破窗扇,飞进奶奶家的院子里。

    我兴奋的蹲下身去,又拣起一穗,又如此这般地投过破窗扇,扔进奶奶家的

    院子里,我越干越得意,一穗又一穗的玉米接二连三地投进奶奶家的院子里,看

    到仓库里再也寻觅不到一穗玉米棒,我终于拍拍手上的灰土,欢天喜地的溜出仓

    库,翻过土坯墙头,回到奶奶家的院子里。

    我扯过爷爷背猪草用的柳条筐,将散落在院子里的玉米棒一一拾到柳条筐

    里,然后吃力地拽拉着沉重的柳条筐:“奶奶,奶奶,”

    “哎,大孙子,什么事啊!”

    奶奶循声赶来,见我拼命地拽拉着装满玉米棒的柳条筐,奶奶惊讶地地望着

    我,她又瞅了瞅生产队仓库的破窗扇,立刻明白了一切:“大孙子,”奶奶一把

    夺过柳条筐:“这可不行,这是小偷做的事情啊!”说完,奶奶手腕一用力,非

    常轻松地挎起了柳条筐,另一只手拉住我:“走,力啊,咱们给生产队送回

    去!”

    “唉,”我跟着奶奶,怏怏地走出院门:“奶奶,这点苞米,放到仓库里,

    也没什么用处啊,人见人踩,毛驴子也啃,”

    “那也不行,这是生产队的,放在那里,就是烂掉,也不能拿的,懂吗,大

    孙子,”刚刚走进生产队的院子,奶奶便嚷嚷起来:“老杨包,老杨包!”

    “哎,”脑袋上顶着大肉包的老人闻声迎了过来,奶奶将柳条筐放到地上:

    “嘻嘻,老杨包,这是我孙子淘气的时候,扔到我家院子里的,我把它都送回来

    了!”

    “哈哈,”老杨包将吸完的大烟杆往裤腰上一别,粗糙的大手友善地掐拧一

    下我的脸蛋:“小子,你不是跟我说,随便玩玩吗,怎么,都玩到你们老张家的

    院子里啦,嘿嘿,好个淘气包啊!”

    他又将头转向奶奶:“嗨呀,老张太太,你可够认真的,算了算了,这点破

    苞米扔在那里也是烂掉,小孩子淘气,就拉倒吧!”

    “那可不行,”奶奶不容分说地将柳条筐里的玉米棒,悉数倾倒回仓库里,

    老杨包笑嘻嘻地瞅着我,问奶奶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以前,我咋没见

    过呐!”

    “哦,”听到老杨包的话,奶奶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自豪的神色,美滋滋地说

    道:“老杨包,你当然不认识他,他是我大儿子的小子,我的大孙子啊!”

    “啊——,”老杨包眼前一亮:“豁豁,就是,就是,就是那个念大书的,

    留过苏的,大仓子的儿子?嗯,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让我好好地看看!嗯,还

    别说,真像他爹啊!”老杨包拍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嘿嘿,像你爹,真像你

    爹,不仅顾家这点,特像你爹,翻墙头那灵巧劲,更像大仓子小时候,嘿嘿,”

    奶奶与老杨包寒喧一番,便拉起我的手,回到家里,奶奶谆谆告诫我道:

    “大孙子,人,再难,再穷,也不能伸手偷别人的东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啊!”

    “喂,”奶奶前脚刚刚迈进家门,身后传来阵阵喊声:“喂,姥姥,”我回

    头望去,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英俊洒脱的男青年,他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对

    奶奶说道:“姥姥,今天晚上,大队要开批斗大会,姥姥,你可一定要参加哦,

    可别像上次似的,说去,结果,点名的时候,就缺姥姥你家!”

    “大侄,”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他,就是队长,我的大外甥!”

    “嗨,”奶奶苦笑道:“永威啊,上次开会,你姥爷突然犯了病,我倒是想

    去,可是,你姥爷又是抽又是喘,外孙子,你说,我敢离开家么?”

    “姥姥,”奶奶的外孙子队长一脸难色地说道:“姥姥,姥爷有病,你离不

    开家,就派我舅去呗,这次,可一定要准时参加会议哦,公社有了新规定,不参

    加生产队组织的革命活动,年终是要扣工分的啊!”

    “姥爷,”大表哥走进屋子里,关切地问候着爷爷:“姥爷,你的身体最近

    可好哦?”

    “嗯,还行,”土炕上的爷爷板着枯黄的病脸不屑地对外孙子道:“哼,你

    们这些人啊,没正形,就是没正形,一年到头,什么正经事也不干,不是练唱

    歌,排舞蹈,就是开批斗大会,唉,啥人能架住这么折腾啊?打死我也不信,整

    天介扯着嗓子唱歌,扭着屁股跳舞,举着拳头喊口号,就能吃饱饭,穿暖衣服,

    过好日子?唉,真是没正形啊,这可怎么办呐!”

    “唉,”大表哥叹了口气:“姥爷,我也是没法子啊,上级有精神,”

    “嘿嘿,”我与老姑站在外屋,我以挑衅似的口吻对老姑说道:“老姑,你

    不是说,队长是你的大外甥么,你敢叫他么,我听听!”

    “哼哼,”老姑冲我撇了撇嘴:“大外甥,大外甥,”

    “哎,”大表哥果然应答道,然后,向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些许可怜的卑

    微:“老姨,有什么事么?”

    “没,没,没什么大事!”老姑冲我自豪地一笑,对着大表哥指了指我:

    “大外甥,这是你表弟弟!”

    “哦,”大表哥点了点头:“老姨,我知道了,我妈跟我说过了,小表

    弟,”队长大表哥亲切地掐了掐我的脸蛋:“哪天到大表哥家串门去,老姨,”

    大表哥非常礼貌地向老姑告辞:“老姨,我得走了,我还有事!”

    “去吧,去吧!”老姑得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忙你的事去吧!”待

    大表哥走出屋外,老姑一脸得意地对我说道:“怎么样,大侄,你大表哥虽然是

    队长,在生产队里再怎么厉害,可是,一到了我的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嘻

    嘻,谁让我是他老姨呐!”

    “嗨嗨,”奶奶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爷爷:“老头子啊,你就少嘞嘞几声

    吧,还是寻思寻思,让谁去开会吧,你没听你外孙子说么,不去,要扣工分

    的!”

    “哼,”爷爷忿忿地说道:“爱谁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你,这个该死的老头子!”奶奶虎着面孔嚷嚷道:“你,这也叫一家之

    主,什么事情也不肯出头,唉,这也叫个大老爷们!”

    “我看不惯!”爷爷坚持道:“我就是看不惯,没正形!”

    “妈——,”二姑插言道:“我爹不愿意去,也别难为他啦,还是我去

    吧!”

    “唉,”奶奶指着爷爷一脸不悦地嘟哝道:“你呀,你呀,你的书算是白念

    了,什么看得惯,看不惯的,这与你一个小草民有什么关系?你看不惯,就让孩

    子出头,孩子才多大啊,万一碰到点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

    你忘没忘,土改那年,斗地主,你不去,就让大仓子去,那天晚上,大仓子

    开会回来,一宿也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乱喊乱叫:我怕,我怕,我怕,看到

    孩子吓成那样,我也一宿没睡觉,就那么抱着大仓子整整一宿。

    我问他:大仓子,你怕啥啊?你没听到孩子怎么说的么:妈——,我怕,他

    们可真狠啊,把地主吊在房梁上,把裤子扒下来,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问他

    :你家的金银财宝都藏到哪去啦,地主说:没有啦,没有啦,我什么都没有啦,

    都让你们给没收啦。可是,他们不信,还是往死里打,最后,只听扑哧一声,从

    地主被打烂的屁股里,哧哧哧地窜出臭哄哄的稀屎,……”

    奶奶越说越激动:“你啊,你啊,你啊,什么大事小情都不出头,全是大仓

    子的事,分地的时候,工作组让每家派一个人,拿着四根木头橛子,这事,你也

    让大仓子去,工作组长领着大伙走到地头,手榴弹一扔,轰的一声,大伙便开始

    往地里跑,找到合适的地方,便钉橛子占地,可是,大仓子太小,根本跑不过那

    些个大老爷们,结果,好地都让人家给占完了,大仓子只占了一块谁也不肯要的

    涝洼地!”

    “哼,”爷爷依然振振有词:“我就是看不惯,我就是不去,这就是没正

    形,哼,……”

    “妈——,”姑姑拽了拽奶奶的衣袖:“都别吵了,爹身体不舒服,不愿意

    去,就别去了,我去,我开会去!”

    “二姑,”听到爷爷和奶奶这一番争吵,我对傍晚将要召开的批斗大会产生

    了浓厚的兴趣,听到二姑要顶替不愿随意抛头露面的爷爷去参加会议,我拽着二

    姑的玉手央求道:“二姑,我也要去,我要也去!”

    “不行,”爷爷警告道:“大孙子,你可不能去,没准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啊!”

    “不,”听到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喜欢看热闹的我,更加兴奋起来,可

    是,看爷爷脸上那严肃的表情,我不禁失望起来,我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哇地嚎

    啕大哭起来:“嗷——,我要去,我要去,我也要去,嗷——,……”

    ……

    “好,好,好,”二姑蹲下身来,亲切地将我拽到她的身后:“去,去,大

    侄,二姑带你去,别哭了!”

    “我也去!”老姑也来了兴致:“我也去,我也去!”

    “芳子,”当二姑背着我走出房门时,奶奶不放心地叮嘱道:“芳子,小心

    点啊,站在旁边点个卯,凑个数,就行了,可千万别图着看热闹,往人堆里扎

    哦!”

    “放心吧,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看什么热闹,不得不应应点!”

    黑漆漆的夜色,尤如一块硕大无边的帷幕,死死地罩裹住大队部的上空,凌

    乱不堪的院子里,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份嘈杂,那份喧嚣,活像是无数

    只苍蝇大集合,嗡嗡地乱叫着,让人心烦意乱。

    在院子的中央,临时搭起一个简易的大木台,十五六个穿着绿军装的青年男

    女,伴随着悬挂在电线杆上的高音大喇叭流出来的剌耳的乐曲声,非常卖力地舞

    动着身躯,样子既滑稽又可笑,使我不禁想起在家中阳台上所目睹到的那一幕

    幕。

    “哎呀,二丫头,你还别说,跳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呢,喂,我说,二丫头

    哇,你对象让你跳哇?”台下的人群吵吵嚷嚷着:“操,跳一个晚上的忠字舞,

    给两天的双份工分,谁不跳哇!”

    “豁豁,黑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跳舞啦,我咋不知道他还有这两下子呢!”

    “工分啊,还不都是为了几个工分啊,大家不都是这样说么:有钱能使鬼推

    磨么,你们说,黑小子笨不笨,笨吧,笨得都出了名,可是,为了工分,竟然学

    会跳舞啦!啊——,”

    “嘻嘻,你看,马丽的屁股可真够大的啊!”

    “……”

    “走,快走,别他妈的穷磨蹭!”

    几个怀里搂着大杆枪,嘴里叨着烟卷的壮年男子,阴阳怪气地推搡着一个胸

    前挂着大牌子的瘦老头,摇头晃脑地走进生产队的大院子里:“快走,快走,磨

    蹭个啥啊,早晚你也是躲不过这场批斗会的。”

    “你们,你们,”瘦老头打着趔趄,在几个壮年男子的推搡之下,绝望地嘟

    哝着:“你们,你们,干脆把我毙了算啦,这么天天折腾,我可活够啦!”

    “哎呀,你瞅你,”一个倒背着长枪的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

    嘿,你啊,你啊,这是何苦呐,这上的是哪门子火呀!晚上吃完饭,闲着没事干

    啥呀?大家伙就当闹着玩呗,都消消食,何必当真啊!嘿嘿,”

    “唉,”

    瘦老头无奈地叹息一声,很不情愿地爬到木台上,大表哥队长一声喝令,正

    专心跳舞的青年男女立刻哗哗地站成一排,一溜小跑地走下木台。

    大表哥队长信步走到木台上,他先是瞅了瞅呆立在木台中央的倒霉蛋、哆哆

    嗦嗦的瘦老头,然后,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挥动着双手:

    “静一静,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都别瞎嚷嚷啦,肃静,肃静,……,咳—

    —咳——,今天,咱们生产大队召开忆苦思甜批斗大会,请社员同志们踊跃发

    言,控诉万恶的旧社会,歌颂社会主义新中国!歌颂我们伟大的、光荣的、正确

    的中国**,歌颂我们伟大的领袖**!”

    “嗨,”台下悄声嘀咕起来:“还忆个什么苦哇,现如今,还赶不上早头

    呢!早头再咋的,也能吃饱饭啊!”

    “是啊,早头给地主种地,一天下来,工钱一分不少,还供顿饭,有酒有

    肉,一色的猪肉炖粉条子,现在,”

    “现在,在生产队干一天的活,累得鼻青脸子肿的样,回到家里,别说什么

    酒啊、肉啊的,白菜汤能喝上,就他妈的烧高香,磕响头喽!”

    “……”

    “喂,”大表哥队长煞费苦心地一番宣传动员之后,热切的目光扫视着嗡嗡

    乱叫的台下:“喂,大家倒是积极发言啊,怎么,怎么啦?”

    令大表哥队长无比失望的是,他那**辣的目光所过之处,原本叽叽喳喳、

    一片纷乱的木台下,却突然死亡般地沉寂下来,没有一个人响应大表哥队长的号

    召,跳上台来控诉旧社会,歌颂新社会。

    “哼,”大表哥队长板着面孔吼叫起来:“你们啊,你们,平时没事的时

    候,比他妈的谁都能瞎掰唬,这不,一到了动真章的时候,都他妈的哑吧啦!”

    “嘿嘿,”一个红脸汉子幸灾乐祸地悄声嘀咕道:“嘿嘿,再这样沉闷下

    去,这次批斗大会就得他妈的卡壳,我看队长他怎么向公社交待!”

    “嗬嗬,”另一个操着双手的汉子接茬道:“弄不好,没准队长头上那顶刚

    刚戴上的乌纱帽就得弄飞喽,嘿嘿。”

    “二宝子!”

    大表哥队长突然嚷嚷道:“二宝子,你过来,你来控诉控诉这个大地主刘有

    德是怎么剥削你爹的!”

    “是!”

    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点头的年青人应声跳上大木台,健步走到大地主的身

    旁,一把拽住大地主的衣领子。

    “嘻嘻,又扯这个啦!又用工分雇人喽!”

    “就他啊,解放后才生出来的,懂个屁啊!”

    “是啊,这二宝子小学还没念完呐,他知道什么叫剥削、什么叫压迫啊?”

    “可是,咋的也比他爹强啊,你忘啦,上次开批斗会的时候,队长费尽了心

    机,把他爹劝上了台,哈,你没听到,这老东西都说了些什么:唉,要说早头那

    些事啊,这个刘有德还算比较仁义的,我们这些帮工的晚来一会,早走一会,或

    者少干一点,人家从来不说什么,上顿下顿都有菜,还有猪肉炖粉条子呢!”

    “嗨,是啊,队长一听,鼻子都气得歪到一边去啦,这,这他妈的是什么

    啊,这哪里是批斗啊?”

    “嗯,没办法啊,为了完成任务,队长只好嘴对嘴地教二宝子,如何如何控

    诉地主的罪状!”

    “刘有德,”二宝子拽着大地主的衣领子,恶声恶气地骂道:“你他妈的有

    什么德啊,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可把我爹给剥削苦啦,我爹辛辛苦苦地给你干

    活,你只给那么一丁点工钱,这点钱能干个啥呀?嗯?你给我爹吃的饭,里面尽

    是砂子,吃着都碜牙。你这个黑心的大地主。打倒地主恶霸!”言罢,二宝子挥

    舞着营养不良的干巴拳头:“打倒地主恶霸!”

    众人在木台下机械的挥舞着瘦拳头,有气无力地随声附和着:“打倒地主恶

    霸!”

    “社员同志们,跟我一起喊啊:一、二、三,”大表哥队长拼命地挥动着拳

    头:“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万岁!”

    “……”

    “臭地主,呸!”

    二宝子还觉得不够解恨,冲着垂头丧气的老地主脸上恶狠狠地吐出一口粘

    痰,然后嘿嘿笑着,开心地走下台去。

    众人无聊地折腾着那个倒霉的老地主:“刘有德,你家的地到底在哪个位置

    啊,你还能找得到吗?”

    “找不到啦!”

    “刘有德,你是凭什么攒那多钱,置下那么多的田产啊!”

    “唉,别提啦,作孽啊,那些分掉的土地和房产都是俺家祖祖辈辈省吃俭

    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啊,细细想来,有什么用哇!”

    “……”

    “啊!不好啦!卢清海放火啦!”

    忆苦思甜大会正在荒唐可笑地进行着,突然,大队部的西侧莫名其妙地窜起

    滚滚浓烟,继尔,又扬起熊熊的烈焰。

    “不好喽,杀猪匠又喝醉了,又开始打老婆喽!”

    “哈,走哇,看热闹去啊!”

    哗啦一声,黑压压的人群丢下焦头烂额的老地主,尤如决堤的洪水,一路汹

    涌着,嗡嗡乱叫着,哗啦啦地冲向烈焰翻滚的地方。

    “别跑,别跑啊!批斗会还没有开完呢!”大表哥队长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尽力阻止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别跑啊,别跑啊,都别跑哇,批斗大会还没开完

    呐!”

    可是,大表哥队长的努力是徒劳的,整个院落很快便空空如也,仅剩台上那

    个挂着大牌子的老地主,孤苦伶仃地东张西望着。

    “哼,”望着渐渐消散在夜幕中的片片黑影,大表哥队长怒火万丈:“哼,

    跑吧,跑吧,明天,每人扣你们一天的工分!”

    “啊——,啊——,”

    烂醉之后的纵火犯卢清海,就是白天在生产队院子里用极其惨忍的手段杀死

    两头将自己的一生全部无私奉献给人们的老母牛的屠夫,饱餐一顿煮牛肉之后,

    他又理所当然地喝得酩酊大醉,这丝毫亦不足为怪,生产队的社员们谁都清楚,

    卢清海每饮必醉。

    每醉之后,屠夫卢清海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凶暴无比地殴打自己的老婆,然

    后,再把早已折腾得空徒四壁的家,重新折腾得一埸糊涂。今天晚上,屠夫卢清

    海乘着酒兴,非常满意地砸烂了家里仅存的桌椅和碗筷。

    “你,你,”屠夫的老婆徒劳地阻拦着自己的醉鬼丈夫:“你他妈的不过日

    子啦,喝点马尿就穷耍!”

    “豁,他妈的,”

    屠夫卢清海一把将老婆推倒在地,盛怒之下,竟然不可思议地剥光老婆身上

    所有的衣服,然后,一脚将其踢出门外:“滚,滚,滚吧,**!”

    “妈妈,妈妈,妈妈!”看着赤身**、披头散发的妈妈。屠夫的儿子,就

    是那个抠掉母牛眼珠的三裤子,吓得屁滚尿流,拼命地喊叫着,屠夫见状,索

    兴,一不做,二不休,好似老鹰抓小鸡般拎起哭闹不止的三裤子,顾头不顾尾地

    将其胡乱塞进一条油渍渍的麻袋里,接着,得意洋洋地倒吊在棚顶上。

    “我不活啦,我他妈的不活啦,这日子,有什么意思啊,有什么意思啊!”

    说完,屠夫开始纵火焚烧自家的房屋。

    “啊——,啊——,我不活了,我要像洪常青那样,活活烧死,我不活

    了!”

    屠夫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闪着寒光的杀猪刀,嘴里还叼着一把长刃刀,望

    着屋子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屠夫的弟弟卢清洲试图冲进屋子里扑灭火焰,可

    是,看见屠夫哥哥凶神恶煞地堵挡在房门口,手里胡乱挥舞着杀猪刀,他不禁停

    下了脚步,迟疑起来。

    望着眼前这滑稽可笑的场景;望着手舞足蹈,丑态百出的醉汉屠夫;望着津

    津有味、兴灾乐祸的人们,我不由得想起高尔基笔下的旧俄罗斯。

    “这可了不得啊,一会儿着大了,可没个救!”黑暗之中,我看到平日里总

    是沉默少言的老叔,他冲出人群,一边说着一边操起一根大木棍,径直朝醉汉走

    去。

    “老哥,小心点,那小子可虎啦,喝点烧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二姑抱

    着我,不安地叮嘱着老叔,老姑哆哆嗦嗦地拽着二姑的衣襟,嘴里一个劲地叫

    着:二姐,二姐,我怕,我怕!

    “哼,”老叔毫不胆怯地回答道:“我才不怕他呐,全是装的,我今天非得

    好好地收拾收拾他,看他还学好不!”

    “老弟啊,少管闲事,没用!”众人纷纷散开,三叔悄声对老叔说道:“你

    就少管闲事吧,没用!”

    “我找个机会把他撂倒,你们赶紧上去把他捆住!”老叔叮嘱屠夫的弟弟以

    及另外几个热心的壮汉。说完,老叔拎着大木棍,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

    走向屠夫。

    “滚,滚,”见老叔向他走来,屠夫手中的尖刀再次挥动起来:“滚,你敢

    过来,我杀了你,我砍死你!”

    “来啊,来啊!”老叔右手拎着大木棍,左手毫无惧色地点划着自己的额

    头:“来啊,来啊,你往这砍,往这砍!往这砍啊!”

    望着面色沉稳的老叔,屠夫迟疑起来,手中的尖刀抖动起来,老叔一步一步

    地逼过去,屠夫一步一步地向倒退着。

    “砍啊,砍啊,”老叔继续喊叫着,可是,屠夫手中的尖刀,似乎中了什么

    魔法,一动不动地悬在了半空中。

    “兔崽子,有种的你倒是砍呢!”老叔大骂一声,手中的木棍飞快地抡起,

    还没有等屠夫醒过神来,无情的木棍已经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腰身上,只听咕咚一

    声,可恶的屠夫应声倒地。

    “我叫你往死里喝,我叫你往死里喝,这都喝成什么形啦!”

    在木棍的重击之下,屠夫仰面瘫倒在地,嘴里叼着的长刃刀嗖地飞将出去,

    咣当一声滑落在草堆上。屠夫的弟弟和以及其他几个壮汉见状,立刻以迅猛之

    势,扑将过去,把醉汉屠夫死死按在地上。

    望着令人哭笑不得的屠夫哥哥,屠夫的弟弟突然纵声抽泣起来,继尔,无情

    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屠夫哥哥的头上和身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让不好好

    地过日子!我打死你,呜——,呜——,”

    九)

    “五嫂,五嫂,”每天早晨,刚刚爬出被窝,奶奶家的房客,那个姓范的小

    脚老太太都要捂着浮肿的面庞,忧心忡忡地走进屋来:“五嫂,五嫂,你看看,

    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小脚老太太年近五旬,如果不是严重浮肿,从她那适中的身材、细白的皮

    肤,可以想见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美人。小脚老太太薄薄的小嘴巴

    像只老母鸡似地一天到晚咯咯咯地,没完没了地念叨着:“五嫂,五嫂,你看

    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胖了!”

    “哟——,”这似乎成了惯例,我扒在被窝里,模仿着小脚老太太的样子,

    顽皮地捂着自己的小脸,冲着奶奶哟哟着:“奶奶,奶奶,你看看,我的脸是不

    是又胖了!”

    “这孩子,”小脚老太太见状,冲我苦笑道:“这孩子,好调皮!”

    “嗯,”正忙碌着的奶奶,认真地审视一番小脚老太太的面庞:“是有些胖

    了,老范啊,抓点药吃吧!”

    “唉,”小脚老太太苦涩地咧了咧嘴:“五嫂啊,还抓药呐,饭都吃不上

    溜,哪来的钱,抓药啊!”说着,小脚老太太顺手从铁锅里,抓起一块热气滚滚

    的玉米饼,老姑见状,气鼓鼓地嘀咕道:“这个褶子,真不要脸,总吃咱们家的

    饭,咱们家的饭是白来的啊,咱们还吃不饱呐!”

    “老闺女,”爷爷轻轻地推了推老姑:“老闺女,小点声,让她听到,多不

    好啊,唉,吃就吃点吧,她,真够可怜的!”

    被老姑嘲讽为褶子的小脚老太太,一边咀嚼着玉米饼,一边继续与奶奶絮叨

    着她那日益恶化的病情,我与老姑穿上衣服,一前一后,溜出屋门,我一转身,

    悄悄地溜进褶子的屋子里,老姑也随后跟了进来。

    褶子租住的这套奶奶家的房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她的行装极其简单,

    仅有两床棉被,一条褥子,以及寥寥可数的几件换洗衣服。

    在光秃秃的土炕尽头,放置着两个装祯精美的小皮箱,这引起我强烈的兴趣。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土炕,轻轻地打开小皮箱,老姑也偷偷地凑拢过来,我们两人

    同时往皮箱里张望起来:豁豁豁,皮箱里面没有他物,全部都是各种各样工艺精

    湛、小巧伶珑的酒盅、酒杯、盘子、汤匙等等瓷器。

    我顺手拿走一只小酒盅、一个小盘子和两把小汤匙。然后,咕咚一声,跳到

    地下,老姑冲我使了一个眼色:“快走!”

    我与老姑跑到奶奶家的后院,在一处小仓房前,有一块废磨盘,我将偷来的

    瓷器,一一摆放到磨盘上,然后,仿效着大人们的样子,冲着老姑举起了酒

    盅:“啊,干杯,干杯!”

    “嘻嘻,”老姑拿起汤匙,学着喝汤的样子:“喝啊,喝点热汤吧!”老姑

    将汤匙伸进嘴里,又掏了出来,她仔细地欣赏起来:“嘿,真漂亮啊,好精细的

    汤匙啊,呶,这还镶着金边呐!”

    “哦,”我也瞅了瞅,凭目视,我感觉这些瓷器一定很贵重,于是,我放下

    小酒盅,站起身来:“老姑,如果你喜欢,我再拿几个来。”说完,我再次跑向

    褶子的屋子,我正欲迈过高高的门槛,突然看见褶子盘腿端坐在炕头,见我站在

    门口,一脸不悦地嚷嚷道:“好哇,你这个小家伙,敢偷我的东西,等我告诉你

    奶奶去。”

    褶子果然毫不客气地在奶奶面前,奏我一本,奶奶立即把那个酒盅、小盘子

    和小汤匙送还给她,褶子小心奕奕地接过来:“五嫂啊,不是我这个人特,其

    实,这些盘盘碟碟的,根本不值几个钱,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它们啊,这

    些东西可都是,都是,……”说着说着,褶子突然哽噎起来,伤心的泪水噼哩叭

    啦地滴落到地板上。

    嗨——,这个老太婆啊,我就拿了你一个酒盅、一个小盘子和一只汤匙呗,

    你就哭起鼻子来啦,真是没出息啊,太小气了。

    哼,我和老姑站在褶子的身后,不约而同地冲她哼哼一声,吐了吐舌头,然

    后,溜出屋外,在窗户低下玩耍起来,一边玩耍着,我一边隐隐约约地倾听着褶

    子没完没了的唠叨声。

    “你怎么啦?”奶奶关切地问道。

    “唉,五嫂啊,那些箱子我从来都不愿打开,一看见这些东西,我就,我

    就,……,我就,想起我的老二哥,”

    “哦,别哭了,来,上炕坐坐!”奶奶将褶子让上炕头。褶子抹了抹眼睛,

    继续说道:“五嫂啊,我是个苦命的人啊,……”

    “哎,这个年景,谁的命好哇!”奶奶打断褶子的话:“就说我吧,奔奔波

    波的一辈子啦,什么脏活、重活、累活没干过啊,可是,到头来还能怎么样呢,

    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啊!”

    “五嫂啊,你命苦也就是多挨些累,比我多吃点糠、多咽点咸菜,可是,谁

    的命也没有我的命苦哇!”褶子继续讲述道:“五嫂哇,我的老家在关里,七岁

    那年,我的父母再也养不起我们这些孩子,便将女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卖掉,只留

    下二个

    乡村精品h文合集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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